拿著墨塊兒的手漸漸放慢動作,杜錦陌瞧著硯臺里那一圈又一圈的墨痕,輕輕咬住嘴唇。
小雯突然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浣紅的尸體,能不動聲色地在秦王府做成這件事情的只有身邊這個男人。
他一定是已經知道了葉婉怡讓小雯給她下噬魂蠱的事情。
這件事情她其實受到的傷害最大,比這個男人受到的傷害大多了。
對方頂多是被皇帝厭惡,被奪去秦王的封號,她可是要被處以火刑,活活燒死。
欣長的身形微微一顫,杜錦陌一陣后怕。
“你很冷?”放下手里的湖州狼毫,上官燁凝眸看向身邊的白衣素雪。
他從這個女人拿起瑩山墨塊兒就開始留意對方。
從前這個女人也曾為他研墨,可都沒有現在給他的感覺特殊。
那個時候的她安靜的就像一株花,一棵草,靜靜地陪著他,靜靜地為他研墨,靜靜地給他當藥人。
可如今,她雖然也是一聲不吭,那心里卻是從未沒安分過,要不然也不會研個墨研一會兒,停一會兒,還時快時慢。
定然是動了什么歪心思。
深不見底的眸色微微一沉,上官燁的臉色漸漸有些黯然。
即便是剛才親耳聽到這個女人對他在乎,他還是與對方隔著萬丈深淵。
她是仇人的女兒。
她的父親害了母后,害了驪陽城守軍。
現在葉婉怡已經不能為母后解滅靈之毒,唯有她,才能以命抵命。
黑曜石般的眸子兀地恢復往日的冷若寒冰。
杜錦陌本就不敢抬眸,因身邊的男人一直這樣看著她愈發不敢抬眸,不由得一通腹誹。
她不過是打了一個寒顫,這個男人竟然就看見了,他是長了三只眼睛么?
這么一直盯著她打算干什么?
她才是今天晚上這件事最大的苦主,好不好?
這個男人倒是在她這里靜心了,可是她呢?
她到現在,即沒有靜心,也無處安身。
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沉,杜錦陌輕言細語道:“妾身的確很冷,不但身上冷,心也冷。”
“……”
將算計掩于水波瀲滟的美目之后,杜錦陌愈發恭敬:“郡主借小雯陷害妾身,若不是王爺及時趕到,妾身定然會被安一個虐殺下人的罪名。
若是再由御正司繼續審下去,妾身還會被安上一個肆意用蠱的罪名,到那時妾身定會被當街燒死。
幸而王爺好謀善斷,洞若觀火,識破郡主的詭計。”
她的語速不急不慢,聲音也柔聲細氣,叫人想要繼續聽下去。
“所以呢?”放下手中的狼毫,上官燁抬手扶住寬大的玄色暗金紋衣袖,免得被紙上那一滴墨汁弄污。
“剛才王爺既然已經懲罰了郡主,還請王爺安撫妾身。”將瑩山墨塊兒輕輕地靠了靠硯臺,硯臺發出一聲輕響,杜錦陌微微福身。
這個男人一向善罰分明,現如今他將小雯帶走,再加上之前帶走的紫蓮,應該是已經知道了葉婉怡對她下噬魂蠱,不僅如此,他應該還知道了從前葉婉怡對她的種種陷害。
既是如此,做些彌補總沒什么話說吧。
原來,是這兒等著他。
睡鳳目微微一瞇,似有似無的寒氣堪堪落在面前白衣女子的身上。